作为被俘者,我了解到暴力正是恐怖分子用于音乐

(SeaPRwire) –   我被困在叙利亚两年,被一个包括基地组织和ISIS在内的团体关押,尽管在被囚禁期间我学到的一件事是,他们之间没有实质性区别。另一件我学到的事是,圣战份子如何利用暴力来实现音乐。

在我看来,外界必须了解这个梦想长什么样,听起来是什么样子。尽管这些梦想家到处都可以看到,但他们的梦想就像象形文字一样难以理解。我们只能在事后才能看到——比如10月7日后的一天,以及现在,我们思考那些袭击者的人生轨迹。

叙利亚内战初期,当ISIS和基地组织还属于同一个组织时,有时几个调查小组会同时在一个房间审问多个囚犯。那时的喧哗声实在太大,以至于无法进行任何调查。我知道这些审问室里日常发生的事,因为2012年10月,叙利亚基地组织指控我为美国中央情报局间谍,然后他们就把我关在阿勒颇眼科医院地下室的一个房间里。事实上,我来叙利亚的目的是写关于这场战争的音乐、摄影师和艺术家的文章,从而成为这场冲突的首要文化记者。但是,无论我如何恳求——而且我当时真的很害怕会死——我都无法说服这个遍布整个恐怖组织家庭的任何一个成员相信我说的一个字。

有一晚,经过一个小队的成员对我进行一轮审问后,我发现自己趴在医院主审问员的脚下。大概是2013年初的一个时期。我穿着一条血淋淋的医院裤子。水泥地的温度就像家里冬天的人行道一样。我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也许在审问过程中我失去了意识?我不确定。总之,我记得当时我突然意识到,离我几英尺远的地方有第二个受害者正在被审问。显然,这个人正用双手被吊在天花板下的一根管子上。我意识到这个人的脚在空中踩车,而不是回应他的审问者(他们当时正在用最大声咆哮地质问他),他反而向天花板高声呼喊。没有上帝,只有安拉,他不断地这样呼喊。我记得这个人声音中的力量给我带来了不寻常的震撼。他似乎是用全身最后的力气呼喊,好像他的声音是将他与生者世界联系在一起的唯一绳索。

在这种喧嚣声中,主审问员跪下来,然后把脸凑到我面前。“你听到那个人在说什么吗?”他以自己那种蠢样子向我大喊。“你知道这些话的意思吗?”当然,我知道它们的意思。它们刻在每面黑旗上。它们充斥在每次祈祷时的空气中。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很好,”主审问员继续用最大声向我嚷嚷,尽管他的脸几乎贴在我脸上。“你听到的这种噪音。这就是我们的音乐。”

在随后的几天里,我独自躺在牢房的地板上,思考这番话。到那时,我觉得我已经了解这个审问员的性格。他是一个顽皮、自夸的暴徒。同时,也有点表演狂。他喜欢在审问室里穿着他那件黑色天鹅绒斗篷来回走动,喋喋不休,并向我保证有一天,当他心情来了,而他肯定会的,他自己会杀了我。对他来说,审问明显就是一场表演。他经常邀请一些战友从阴影中观看。现在,他下令手下的小弟施加痛苦,现在又下令他们停手。他常常对他们尖叫。所有这些手下都是阿勒颜的青少年。有时,他通过眼神的指令,命令一个青少年为他泡他最喜欢的玛黛茶。

在那段日子里,在我对一个恐怖组织的运作机制一无所知时,我以为因为这个人只掌管一群青少年,而且到目前为止我还活着,尽管他曾经威胁过我,所以他只是基地组织内部的一个小人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但是,我理解了什么才是圣战中的真正权力来源。它来源于显而易见的地方,当然,比如冷血无情、掌握现金来源和熟练掌握圣书。但它也来源于能够迷惑观众的能力。天生的领导者能够在一瞬间召唤出梦想,然后将人和地方永远地控制在它的魔咒下。这个特定的指挥官,他自称卡瓦,一个传说中的库尔德战士,他本人很穷。他只骑着一辆普通的中国摩托车出行,而在圣战中,真正的权威人物不会这样做。然而,他显然很擅长通过几句轻声细语就召唤出一个伊斯兰教的幻想——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哈里发国。在医院地下室聚集的许多青少年脑海中,他无疑行使着主权控制。

在那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学会了音乐真的可以帮助这个幻想成真。

据说,那种进行圣战的穆斯林理论上不喜欢音乐。它会扰乱感官,使人远离安拉。但是,可兰经就是音乐。呼唤礼拜就是音乐,而进行礼拜本身也是一个音乐体验,因为它涉及集体朗诵一个明确的音乐文本,然后,在伊玛目向安拉传达社区祝福时,进行几分钟的问答和,嗯,唱歌。当然,在圣战中也有赞美诗。它们在每辆车、每间办公室和每条走廊的背景音乐中播放。在医院地下室的晚上,战士们常常聚集在祈祷室里以全力高歌基地组织的赞美诗。歌词示例:“本拉登是我们的领导/我们用民航机摧毁了贸易中心大楼/将它们变成了尘埃。”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希望他不活了,卡瓦肯定会对ISIS武装分子在克罗库斯城市厅发动的那场袭击拍摄的视频说同样的话:“这就是我们的音乐”。他会说,武装分子看起来多么高兴,他们有着何等统一的目的,他们如何大胆地使那个古老的梦想成真。莫斯科袭击者在克罗库斯城市厅施加的梦想,与卡瓦用以殴打医院囚犯的梦想(事实上,大多数囚犯都是叙利亚穆斯林),两者之间没有区别。这个梦想是在伊斯兰教的敌人面前表现出的无懈可击,是简单家庭和可兰经和谐相处的景象,同时,在地球的某个角落,哈里发国的战士每天都会将另一个不信者的首都摧毁。

在叙利亚圣战中,当局通过歌唱、祈祷和无休止的背诵来使这个梦想成真,这也是预料之中的。然而,他们主要还是通过暴力来实现它。当一个审问室里回荡着惨叫,或者当一群年轻人聚集在一个视频屏幕前观看某些暴行时,有时二十五个年轻人会跑进医院停车场向天空开枪时,当时的情绪直接传达到每个人的脑干。当时我也有类似的感受,因为这些都发生在我身上。

当这种程度的暴力出现在每个屏幕上,藏匿在每个门后,并隐藏在每个人眼睛下面的表层时,你就停止成为自己了。那个人死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个人认为,你会感激自己还活着,但因为你预计自己很快就会离开,所以你会尽可能放弃对世俗事物的依赖。